那些鲜血残渣堆中那抹熟悉的布料。
等毕于封回头找人时,就见女孩怔怔站在原地,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某处。
面色惨白得吓人。
回到梅园后,女孩病了两天。醒来之际对着床畔担忧神色的少年微笑:“哥,我没事了。”
梦再可怕,终究也会醒。
每个人都在拼命证明自身存在价值。
女孩终于不再逃避,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艰苦式训练。
她以前曾经看过一些有关传统戏剧的电影,影片中科班学习的小学员们,冬练三九、夏练三伏,挨打罚跪更是家常便饭。而现实中,这里的生活比影片描述的更为严苛。
——“不打不成器。”
学不会要打,练功不到家要打,小伙伴犯错也要陪着‘打通堂。’以至于私底下闲聊时小学徒们都把学戏称为‘打戏’。
菊园里没有第二个女生,一方面除了戏班子重男轻女的思想外,另一方面女孩子的体力也的确跟不上这儿的学习强度。
若不是当初毕于封不肯松口硬是‘一走都走,一留留俩’,原主压根没有机会进入梅园大院学习。
学戏的生活好比于‘苦行憎’。
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,一直到深夜十一二点钟才休息。流的汗多了,基本功就扎实了。
某日下午下着绵绵小雨,平时热闹的练功房此刻静悄悄,高高的屋顶下宽敞的房内显得特别空旷。
厉安心一边压着腿,一边听旁边小伙伴的唠叨。
男孩瞄了瞄周围,见没有师傅在旁,遂偷偷道:“安心,我听说大牛约你单挑是吗?”
大牛是那群男孩当中发育得最早,也是最强壮的一个。
这段日子以来厉安心很快转变了角色身份,从吊车尾一路搭上火箭炮似的冲上了媲美学霸的前列,练习之际偶尔得到师傅们的一致夸赞。
有人的地方,就有各种纷争。
男尊女卑的思想一直存在。年少时期大男人主义萌发的男孩们开始对她有了别的看法。
他们不满她以女性身份压制在他们前头。
开始对她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刁难和轻视。
除了平时和她谈得来的几个男孩以外,菊园班内的其他学员集体孤立了她。
但厉安心骨子里是个十几岁的少女,又怎会和一群只有她一半大的孩子一般见识。故而无论他们怎么孤立她冷眼她,一概无视之。继续我行我素。
招数无效,菊园男孩们咬牙切齿看着她天天游走在菊园通往梅园的路径,乐此不疲。
她心里真正在乎的人,只有那个人而已。
抬腿、弯腰,脸庞挨着脚尖,她漫不经心应道:“是啊,写了一封字迹超难看懂的书信。”话说梅园里,字写得最好看的就是毕于封了。
字如其人,竹之君子。
“那你要去吗?”男孩担忧望她。
“怎么可能,练功还来不及,谁有那个时间……”何况单挑地方约在了兰园。
“兰园?!”男孩惊呼,随即慌乱环视周围一圈,见无人注意到这儿才继续附身说道,“可我听说兰园那儿闹鬼,每当初七或者十七的日子那边就有奇怪的声音传来……”
“笨蛋,闹鬼的传言你也信。”
“不是啊,这些都是外面人说的,”男孩挠头,“梅园附近的老百姓肯定比我们住的日子长,他们说闹鬼的话也不是不……”
“什么闹鬼?”
突然两人悄悄话被插/入另一道声音。
吓了一跳的两人回头,一张满面横肉的脸出现在身后,偏生那张脸笑起来很是难看,眼睛被挤得只剩一条缝。
女孩身体猛地一滞,立即低下头退后两步站在男孩身后。
“领班先生。”
叫福喜的男孩微微侧过身,挡住了男人窥向背后女孩的视线。
她很明显能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那种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。就跟油腻腻的蟾蜍仿佛一口就把你吞下肚。
这人叫刘三,是戏班子的领班。副手位置,地位仅次于班长。
梅园里的人见了他都得弯腰问好。
厉安心也不知为什么一见着刘三,身体就能下意识感觉到僵硬与不安。
——那是来自身体潜意识的恐惧。
之前自己生病之际他来探望过一次,差点没把她吓死。
莫非因为颜值低的缘故?
“呵呵,闹鬼的传言不可靠。你们只需要好好训练,争取早日当上正式戏班成员就好。”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情,一坨肉里始终辨别不出美感。
就比如他穿得再好,人们也不会把视线转移至他脸庞一样。
福喜连连点头表示受教。
意味不明看低头女孩一眼,穿着上等布料衣袍的刘三背着手慢慢踱步朝着门口走了。
“呼,吓死我了。”福喜拍拍胸口,“不过他怎么会来这儿呢。”
一般领班不会出现在菊园,除非有事情找教戏的师傅。
“怕是正式成员缺人了,想找人先补上替补席。”女孩望着门口位置,错过了身旁男孩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之色。
“好了,反正也不关你我的事。”
菊园里大家的年纪差不多,但有时差了一两岁就是多了先一步觉悟唱曲的优势。相反他俩都是当中年纪最小的。
闻言福喜低下头,想着什么。
夜里其他人睡得很沉,唯独某一处被子有了异动。
厉安心微微合上的眼帘睁开。
因考虑到女孩子的缘故兼毕于封的请求,师傅们同意给这个大偏房加上一张帘子,帘子后是个独立的小空间。由唯一的女孩儿居住。
透过帘子她见到身材状似大牛的男孩从榻上爬起来,躬着身子静悄悄走出房门。
当然,顺便啾了她这儿两下。
他知道她没睡着。
呦,还真去单挑呀?
——年轻就是好。
有这个闲工夫计较这个,肯定是因为平时的训练强度不够。明个儿她就向谢师傅打个小报告让他联系强度加倍……
女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,决定无视他的邀约,反正她也没有明着答应。
只是。
突然闭上的眼复睁开。
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。
之所以说是奇怪,是因为辨别不到由什么物体发出来的声响。
外面没有下雨,今夜没有台风。那么,这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?
转瞬间,那声响又消失了。
外头非常安静。
水龙头的水滴声也变得明显起来。
想了想刚出去的大牛,厉安心犹豫想着这会不会是他吸引她出去的恶作剧。
唉,睡觉吧。
她苦恼挠挠头发,明天和他说清楚好了,整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。
盖上被子,女孩很快入睡。
延绵的呼吸声。
窗台的纱布被风扬起,映出外面的斑驳树影。
寂静中‘吱——’细微异响,水龙头被关上——水滴声停止。
…… </p></div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