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毅派来接南宫城回家的车已经停在住院楼楼下,上来几个人将南宫城围住,簇拥着他安全离开。
林微尘望着对方如众星捧月一样姿态高调的远去,宛若神祗,光芒万丈,仿佛他从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或许,南宫城真的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,所谓“赛车手”,所为“林微尘的护身符”,这些只是他天神下凡时化用的身份,现在…他要重回仙班,恢复他暨南集团大少爷的身份了。
可若真的如此,过去的七年…究竟算是什么呢?
“走吧。”南菲没有跟着那群人一起走,她留到了最后,拿出一张金卡塞给林微尘,道:“这段时间,谢谢你照顾他。本来,我已经试着接受你,他能忘记你这点让我有些意外。医生说也许是血块压迫神经使他失去部分记忆,可能是永久的,也可能是暂时的。不过,这对我和他爸,对我们全家人都是好事。现在既然他不记得你了,你以后也就不要再出现去打扰他了,这些钱给你算是补偿。”
“补偿…”林微尘心头涌上一股悲凉。
说得轻巧,七年的感情和付出,又怎么是一句“用金钱补偿”能弥补的?而且即便是“补偿”,也该是他来补偿南宫城,是他欠南宫城太多,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。
林微尘没有要那些钱,南菲摇摇头,走出大厅上了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,南宫城也坐在里面。
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世界上有一个叫作南宫城的人在喜欢着,他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,不管什么时候,只要你回头…或者你转身,我都在。”
“如果这样的话…我愿意用另一个七年,让你相信‘你可以不相信海誓山盟,但可以相信我’。”
“哥,你看!它像不像护身符,送给你!无论怎样,你以后都要快乐啊。”
当那辆黑色的车从门前消失时,林微尘耳边又响起南宫城曾对他说的话。他跑出去,目送对方离开,似乎看到在玻璃车窗后,南宫城回了一下头。
那是林微尘与南宫城对视的最后一眼,可隔得太远,那人眼中究竟含着什么,他看不清。
夜里醒来时,房间里没有开灯,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。黑暗中,床边趴着一个人,开始他以为是李卫东或者叶知秋,因为林微尘只有白天在,晚上要去附院。可很快,他发觉身边这人的气息格外熟悉。
季尧想抬手去触碰,又不敢乱动,怕惊醒了林微尘。这时,也许是压着胳膊睡了太久,有些麻,林微尘颤了一下,悠悠醒了。
“阿尘?”季尧轻声唤道,听起来还有些虚弱。
“是我吵到你了?”林微尘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,温声问:“喝水吗?”
“不用…”季尧摇头,伸手拉住了林微尘的袖角没让他去倒水,道:“你怎么过来了,他呢?”
林微尘知道季尧在问南宫城,他低下头。
“怎么了,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季尧担忧道。
“没事。”林微尘笑了笑,“他昨天就康复出院了。”
“……”季尧一怔,眼神暗了下去,“你终于可以放心了罢。”顿了顿,“那个…他刚出院,你不陪着他,来我这里做什么?”
“这段时间,我都照顾你。”林微尘道,扯开季尧的手,去倒了一杯温水来,喂他喝下一些。
季尧觉察出不对,喝了几口水之后就挡住林微尘的手,皱着眉道:“你们…怎么了?”
“没怎么,就是…”林微尘一顿,垂眸轻声道:“他车祸后失忆…忘记了有关我们的一切…”
季尧的身体依旧时好时坏,但总体趋势是在逐渐好转,慢慢可以起身,可以下床,甚至去医院楼下走动。因为是暑假期间,林微尘也没有太多工作,所以能够经常来医院陪他。
对于南宫城的离开,林微尘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,在季尧看来,似乎他对南宫城的感情并不怎么看重。季尧也开始选择性遗忘,忘记两人最折磨的那几年,也忘记七年的空缺,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,所以贪心地想最后再占用林微尘一点点陪伴。
等身体稍微好一些时,他拉着林微尘去公园的人工湖边散步,去宠物收容所里照顾生病的狗狗,或者偶尔得到医生的许可回家住几天,躺在天台看星星。
林微尘一一配合,他很少提起自己在美国的时光,更不会主动去提南宫城,只有在季尧问时才会说起一些,说起西雅图的樱花广场,说起包着大白兔奶糖的幸运水饺,说起一块金牌代表着的护身符…
季尧以为一切都将这样平淡又温和的过去,延续至他生命的终结。
直到那天,他与林微尘躺在人工湖岸上的草坪上,阳光晴好,万里无云。林微尘靠着他的肩膀睡着,睡容恬静,在呓语时,或哭或笑,唤的都是南宫城的名字,他才知道自己错了,一直都错了。
林微尘并非已经放下了南宫城,而是这些日子,一直在他身边强颜欢笑。
回医院的路上,他们遇到了南宫城曾经的车友,迟早。
两人在寒暄之时,无意中提起了南宫城。
迟早说,南宫城自从出院以后就再也没有玩过机车,也没有子承父业回家族公司上班,而是带着南奶奶去了美洲、澳洲…去看大峡谷、去看艾菲尔塔…他带着奶奶环游世界,趁她还没有痴呆到不语不动,去看尽世界上所有美丽浪漫的地方。
林微尘说,挺好,知道他过得好,我就放心了。
“你去找他吧。”迟早离开后,季尧道:“他曾那么爱你,即使失忆,也不会忘得不留一丝痕迹,也许…你能帮他找回记忆也不一定。”
“或许我们真的有缘无分吧…”林微尘笑着耸耸肩,“如果命中注定我们会在一起,就不急于这一时半刻。但如果他…”他看了下季尧,似玩笑道:“如果他与你一样注定不是我的良人,即使强求也没有用。”
“其实…”季尧望着平静的湖面,“卫东为我联系了美国一家顶级医院,在人工心脏移植方面处于世界领先,不担心排异反应而且手术成功率较高。过两天…我就打算去美国了。”
“是,是么?”林微尘喜出望外,道:“那我这两天回去收拾一下东西,准备好护照,陪你一起去。”
季尧“嗯”了声,没再说话。
然而,当林微尘收拾了行礼带去医院,打算第二天一起与季尧坐专机去美国时,病房里已经空了。
床铺叠得整齐,豆腐块一样的被子上放着一纸没有封口的淡蓝色信封。
林微尘将行李包搁在地上,拾起了那封信,取出里面薄薄的两张纸,上面是如镌刻一般工整的黑色钢笔字。
字如其人,季尧的字如他的人一样,工整大气,让人过目难忘。
阿尘,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想我应该已经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了。
原谅我又一次欺骗了你,临时改了航班。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,若还有以后,一定再也不会骗你。
原本,我是打算让你陪我一起去美国的,可昨天在湖边,我才发现,你比你自己想象中更爱南宫城。
我知道,你已经放下属于我们的过去,现在对我好,只是因为你还愿意把我当朋友当亲人,因为你原本就是个善良的人。
所以我想…如果你自己很难做出决定的话,那就由我帮你做出选择吧。
而现在…我决定,放你回到他身边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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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到了这里,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尾声。
南宫城走了,季尧走了,所有林微尘珍视的或者曾珍视的人,好像最终都离他而去。
暑假来临,叶小天带着笔记本回到乡下老家,乡村的夜寂静又聒噪。寂静的是大家都安睡梦乡,没有城市的喧哗和繁闹,聒噪的是不时传来的蛙声和窗外的蝉鸣。
她把自己关在书房,守着一台瓦数不大的白炽灯,面对电脑直到眼睛发酸,迟迟未敲下一字。
有些心疼,心疼那个背负情伤不得不远赴海外生死未卜的季尧,心疼那个失去记忆陪着奶奶游历天涯的南宫城,更心疼那个最好最值得被守护却最终仍孑然一人的林微尘。
叶小天想,这不仅仅是与的故事,不是所谓的“七年之痒”,而是他们三人的前半生,是一场三个人关乎婚姻、关乎爱情、关乎执着与坚守的羁绊。
所以,最终叶小天修改了——
季尧:“今天被我咬了唇,今后你就是我的人。林微尘,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种疼,以后想起它来…也能想起我…”
林微尘爱了季尧七年,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。
一年热恋、两年深爱、两年平淡…他没想到,自己也会有累的一天。
林微尘想,七年之痒,他与季尧,终究是熬不过了。
当初那个咬他一口后却依然能腆着脸对他笑得一脸灿烂说着“我喜欢你”的青年,已经不在了…
林微尘:“季尧,我们分手吧…”
南宫城:“任何时候,你转身…或者你抬头,我都在…”
修改了——
《咬唇》
修改了——
婚恋、虐恋情深、都市情缘
自然,比起“虐恋情深”,她更希望故事的结局是“天作之合”与“情有独钟”。可惜,在故事之内这种结局是无法达到了。但愿,在故事之外,还有更美好的延续。
或许,林微尘的人生需要有崭新的开始,七年前的那节晚自习,不该作为故事的开端。
叶小天在心中幻想着,除夕那天在美国,林微尘坐在电脑桌前与聊天时,虽然还未发觉自己的真心已经倾向于南神,但偶尔想起南宫城,他心中一定是甜蜜而温柔的,那才应该是全新的开始。
于是,她也修改了故事的开篇——
北京时间:2017年1月27日晚19点,除夕。
美国时间:2017年1月26日下午15点。
美国,西雅图,华盛顿大学,留学生公寓,一间60平米左右的两居室内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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